从无限到无我—碳基朱丹的生成艺术

陆蓉之 Victoria Lu

1986年出生的朱丹,高中时代15岁就因为喜爱艺术而到澳洲留学,2007年学校公派赴法国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研习,2009年毕业于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纯艺系获得荣誉学位。2010年整装回到中国,回乡定居于杭州。2018年朱丹赴日本福冈举办了《万花筒(Kaleidoscope)》个展,作为他丰富多彩的人生写照,精准定位了他20余年累蓄积攒出「极繁主义」的创作风格。期间朱丹参加过海内外大大小小的群展,和举办过几次的个展以及双个展,但是他仍然是一位未被定义的艺术家。一直到2022年,我和傅申迁居杭州富阳,因为朋友的推荐,而去拜访了富阳本地的青年艺术家朱丹的工作室,被他塞满在三层楼独立别墅里数千张绘画作品彻底震惊到决心研究这位有着女性名字的宅男艺术家。

                      图为朱丹作品《万物》240*200油画颜料、油画棒、油漆等在布面 2023

朱丹那些看似抽象的绘画,与许多受美式抽象艺术运动影响的亚洲艺术家大相径庭。他的非具象绘画并非源于西方简化抽象观念,而更多的是受到澳洲原住民艺术家的影响,他们源自于大地自然生长与仪式化的灵性表达,体现出一种对“生命”的原始欲望,以及对“生存”精神状态的仪式化表达。他们与自文艺复兴以来模拟外界真实,到后来发展出简化的轨迹形成鲜明对比。澳洲原住民的抽象艺术,是直指人心最朴实的宣示,对追求生命的欲望最赤裸裸毫无保留的宣泄。与朱丹心心相映的是澳洲被称为「现代抽象怪物」的Tim Johnson(1947-),而不是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领军人Jackson Pollock(1912-1956)。Tim Johnson充满灵修意境的绘画风格,铺垫了朱丹非具象绘画的神秘主义倾向。

                              图为朱丹2009年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美术馆的个展

从小在喜爱写书法的外公身边,朱丹的线条是他的非具象绘画的主体结构,即便挥洒线条与颜料,也是泼墨、狂草的笔锋,不同于Pollock式的无意识、机械化的肢体运动、自动性技法的泼洒。朱丹和Pollock相反,他的色彩在线条、笔触之间的狂奔,都是他内心世界里汹涌如潮的躁动,是他用笔如刀的自我剖析,嘶声竭力的宣泄,充满了渴望与他人互动的一种呐喊。

                                        朱丹和陆蓉之老师,朱丹深圳个展

朱丹的艺术,唯一可比性的对照,就是草间弥生的“点”与“网”,他们是类似的心灵释放,他们的绘画都源自于内心无法遏制的强迫症。朱丹自喻他的眼睛有飞蚊症,所以他喜欢不定向地在画面上不断叠加,一旦启动,就难以停顿,最后把整个画面涂抹得毫无空隙,根本不可能留白。所以朱丹的绘画,是「极繁主义」美学的原生态,是他用时间的多维度去搭建拥挤的视觉空间,对应着他一个神秘复杂的心理空间。

 图为朱丹作品《悲欢界》500*500油画颜料、油画棒、油漆等在布面 2023

朱丹也是一位线上游戏的玩家,他经常进入线上的游戏空间,在那里享受他驰骋不停滞的快感。他的脑部不断下达“动态”的指令,他不假思索就画画的神力,不间断持续动手的速度与功力,反映在他的每一幅画面里。他的画面,就是他在游戏里狂野纵横的征服欲望的轨迹,成就了他惊人的“无限”生产力。自从他离开公职,专注于创作,几年内就画了数千幅作品。艺术是朱丹他的求“生”的本能,他的绘画作品,像心电图那样追踪着他心脏悸动着的节律,是他内心澎湃、源源而出的视觉“衍生”,完全无法压抑。这是为什么在画画时候的朱丹,特别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总是理直气壮而无畏、无邪得那样百无禁忌。

                                        朱丹上海个展《朱丹艺术里无尽的欲域》

朱丹从小热爱动漫、时尚、卡通,成年后在创作时,他会自然地将动漫和时尚元素融入到作品中,使作品看起来更加具有想象力和幻想性。朱丹还非常喜欢工业用的金属汽车喷漆,和以往的绘画材质有一些反差,喷在平面上没有笔触、没有凹凸感,能够和画面融合浑然一体,灯光打在上面,甚至会有闪亮的反光,观众在画前来回走动,光会给到一种奇妙、独特的立体错觉,很符合朱丹的“脑回路”。 这些元素往往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形成朱丹独特的个人风格,也反映了朱丹对事物的看法。朱丹相信整个人类社会的进程是和脑子里的记忆是相似的,是碎片化的,而且是连续性的。

                            图为朱丹AIGC作品《现代版富春山居图》电脑手绘 2022

自从2022年朱丹和元宇宙的邂逅,突破了他对艺术创作观念的边界线,就开始了他的疯狂暴走。这意味着他进入了潜意识的失重空间,无论在制作层面,对空间还是时间的感知,还是他内在情感表达的途径上,都存在着一种多维度的漂浮浮、交织、降落、纠缠、重叠,甚至交互影响的状态。然后,在今年他开始尝试以AIGC生图以来,为他的创作狂热提供了充分的理由和基础。主要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的驱动,朱丹将平行世界里美少女生成了《头盔娃娃-思奇》,是朱丹结合人工智能创造的个人IP。他又采用了彩虹般丰富多彩的色调,借鉴黄公望的独特绘画风格,真实地描绘了富阳市的市花“桂花”,借助AIGC生图辅助他设计了富阳的艺术公车,表达他对现代版富春山居图喜庆欢愉的情感。

                              图为2023年朱丹AIGC作品《头盔娃娃-思齐》

图为2023年朱丹AIGC作品《人间阴阳》,取自人间阴晴圆缺,24个画面分别对应24个节气,12组作品对应一年寒暑,一个画面有100幅作品,一共1200幅原作。

最近朱丹以AIGC生图创造了他的《人间阴阳》模型,一个正方形,里面布满了一百个小小的正方形,仿佛看到了无数个人生映照。《人间阴阳》的每一个小小的正方里都有一个圆,每一个圆都有它独特的画面,有时是明亮的阳光,有时是阴霾的阴影,正如不同的人生中起伏不定的时光,赋予了朱丹艺术创作一种的“无我”状态,一种新的“从众”价值,建立了AI生成艺术的新意义。在朱丹成千上万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视觉艺术的进化过程,从整个宇宙大爆炸碎片化后的地球诞生,缩小到以每一个人为中心的元宇宙虚拟与现实的共生,到今天由海量数据持续训练的大语言模型以及超级算力所主宰的人工智能的再生宇宙里,数大为美的新世界,无尽的碎片化会是常态。渺小的个人,终将成为人工智能小数点以后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奔向“无我”,也许是碳基的朱丹对于人类未来的一种预言吧!

朱丹杭州个展《无限》